好多年了,玄武湖总是素面朝天地迎接我,我们的相约总是在冬季。 

　　花在睡眠,树在养息,树干和枝条光秃秃,一湖清水,悄无声息。 

　　我每次去赴玄武湖之约,也是同样的素面朝天:差不多总是套着那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远道而归,又怕冷,只能先保证穿暖和了。但是我们都是外冷内热的家伙,看每次回到南京,我去湖畔是多么急切啊,如果不早相见的话,就好像若有所失。 

　　其实相见很方便,它跟我们的住区只隔着龙蟠路,过红绿灯顺利的话,我几分钟就能从马路这边走到湖边。 

　　我喜欢悠然漫步在木板铺就的小道上,或者停下来坐在湖边长椅上,沐着温暖的阳光,看着湖水,看着湖对岸的高楼,看着高楼在水中的倒影,看湖边簇簇丛丛泛黄枯干的芦苇或茅草……冬季给湖区带来了孤寂,但那不是一种凄凉,我从寂静中得到的是一种安详。 

　　有时它还带来意外的惊喜。那天往公园里走去,忽然我就被眼前的景观吸引住了:在泱泱湖水之中,一大片残荷根随意地东倒西歪,在水的镜像作用下,你看到一个个三角形、四边形、多边形……错落有致,形成了一幅以几何图形为基本元素的画。没有想到,荷根竟然可以美成这样。 

　　去年,冬季之约不久,我再次出现在它的面前。久违了的玄武湖之春!终于,在春天里我们得以相遇。但我正愁肠百结,来到湖边,并无心于花红柳绿,我只是来寻找我每每感受过的那种安详,寻求放松,寻求暂时的忘却。 

　　我就那么呆呆地在湖边坐着,呆呆地望着那一湖静水,我就那么望着它,而它,轻轻地摇荡着,仿佛在一下一下地抚慰我的心灵。不觉中,小荷何时露出了尖尖角?我与玄武湖,这一回竟然从冬季相约至夏! 

　　雨水打落下来,湖上一片迷蒙,水珠在荷叶上滚动,闪着晶莹之光。寂静中显出了灵动。没有雨的时候,湖面上大多时间里也是烟蒙蒙的,跟整个城市一样。但不一样的是,烟雾之下,草依然那样的青,树是那样的绿,花的五彩是那样的艳丽。 

　　那天,本来迷蒙的天色忽然就亮堂起来,也不知为何,天色放晴,让正在湖边路上往回走的我,心情也瞬间亮了许多。天色是怎样的清爽啊,绿茵青春飞扬,鸟欢快地飞上飞下,一对情侣从我身边走过,我情不自禁对他们笑。其实,我不是对他们笑,我在对着周围的一切笑着……人的心情竟然也可以没来由地瞬间阴转晴。

　　忽然就想起了法国,想起了巴黎,想起了曾经在法国西南部比亚里兹的大西洋边看到的落日景观。眼前的玄武湖,真有几分像巴黎的布洛涅湖呢,正如父亲眼里巴黎布洛涅树林的大湖就好像“巴黎的玄武湖”。于是玄武湖,不仅让我有回归感,也让我找到了一种远方的梦幻感。

　　(《莫愁·智慧女性》2023/03　期刊架位号[7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