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向童话本身

卜璐

　　从开拍就备受瞩目的迪士尼真人版《小美人鱼》，在经历了喋喋不休的争论和嘲笑后全球上映，并在收获了与热度并不匹配的惨淡票房中收尾。同样是《海的女儿》，几年前一位年轻妈妈的微博言论在网上引起热议，她表示不会给2岁的女儿读这则童话：“你是人类的女儿，你有脑子，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付出生命。”显然，这则来源于《安徒生童话》的经典童话作品，在当今时代的艺术价值和人生价值上遭遇了双重的挑战。这背后折射出的问题是，经典的童话的故事内涵是否需要适应当下的主流价值观，或者说，我们期待童话故事如何在当今的时代背景下讲述自己新的叙事。

　　童话故事以奇崛的想象、跌宕起伏而并不复杂的情节，在孩子的阅读视野中占据了重要的篇幅。童话营造出的世界往往人物个性鲜明，善恶对比清晰，情节冲突强，最终大多落在一个朴素的价值观上：《丑小鸭》的蜕变、《拇指姑娘》的坚持、《野天鹅》的勇敢……惩恶扬善、得偿所愿、幸福快乐，这本身就极具寓言性，因此当童话被赋予教化的功能，就不可避免要接受世俗规则的审视。事实上，著名如《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它们从诞生之初就天然带有着宗教训诫的文化色彩。从这个角度上看，当我们试图谈论童话故事里所蕴含的道理，就不得不承认童话应当具有一定程度的导向性。

　　实际上，很多的童话故事在其发展流传的过程中自身也在调整并适应着时代和社会的流变。《小红帽》是格林兄弟从德国民间传说中采集到的最经典童话之一。据说它前后共有上百个版本，最早的民间故事里，小红帽的结局停在被大灰狼吃掉，格林兄弟设计出猎人的角色来挽救婆孙免遭灾祸。而在后来的版本中，又演变成机智的小红帽用剪刀破开狼肚，亲手救出自己和外婆。从被吞噬到救世主情怀，再到实现自我救赎，小红帽的故事在上百个版本之下逐渐生长出了完整的而清晰的弧光，它无疑是童话故事的新时代叙事的一个非常积极正面的示范。

　　而电影《小美人鱼》的失败恰恰也在于，在看似前卫包容的选角之下，包裹的仍然是陈旧的价值观和俗套的爱情故事。当我们批判童话故事落后于时代，有悖于普遍认知时，是站在文艺批评的角度提出的，但落实到具体的读者和孩子，在如何看待一部童话故事时，是否只能接受一种“唯一正确的”生存哲学。或者说，在给孩子阅读童话故事时，情节的合理和观念的正确是否应该是重要的因素。

　　回到《海的女儿》，在安徒生初始的版本中，相比起中国读者接触到的删减版、低幼版，原著的意蕴则更丰富：小美人鱼满怀好奇心和探索欲，王子的形象不只是他倾慕的对象，也代表了她对于人类世界这一异域的向往，结局的小美人鱼化为泡沫并非出于男女之爱的牺牲，她选择经历三百年的痛苦磨难，成为了拥有永恒的灵魂和能为人们带去幸福的“天空的女儿”。原著的小美人鱼坚韧善良、博爱奉献，追求真理，即便是出于教化的导向也是值得赞许的，更何况，童话的价值远非育人。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写下“童年是让你能够忍受暮年的那股力量”，当童话中绮丽的羽毛、芬芳的玫瑰、晶莹的宝石从书中流泻，当快乐王子的燕子一次次起飞，当柳林的风声从湖面吹来……那是来自童年的阿拉丁神灯再次被擦亮的样子。

---

【目录】

　　卷首语

　　朝向童话本身/卜璐

　　专稿

　　相信童话/梅子涵

　　童话的魅力/王本道

　　童话是孩子讲给大人听的/张定浩

　　格林兄弟的喜庆与安徒生的诗心/凌素问 

　　文笔

　　让儿童安全教育成为一种习惯——品读《儿童安全童话》/纪超

　　阅读关照童心 馆员书写成长——品读《亲爱的汉修先生》/刘丽娜

　　宁文笔墨/卢云

　　必须是芦蒿啊/周水欣

　　新书架

　　赏读

　　《小约翰》引言/鲁迅

　　爱读

　　影像

　　童话电影，“复魅”以澄澈心灵/张启忠

　　荐书

　　童话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