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康 

　　1954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的黑白故事片《渡江侦察记》在全国上映,获得一片赞誉。1957年,该片荣获文化部颁发的优秀影片一等奖。1974年,《渡江侦察记》被重新拍摄成彩色片。值得一提的是,两部影片中许多外景都取自安徽芜湖繁昌,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战斗往事 

　　电影《渡江侦察记》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而成,而这个故事发生在繁昌。 

　　1949年,淮海战役刚刚结束,渡江战役即进入准备阶段。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第9兵团第27军根据中央军委指示,组建了一支先遣渡江大队,伺机偷渡过江,执行与江南地下党和游击队取得联系、侦察敌情、策应大军渡江的任务。 

　　先遣渡江大队在27军侦察营的基础上组建,大队长由81师参谋长亚冰(即章尘)担任,副大队长由军侦察科长慕思荣担任。大队除亚冰是皖南人、老新四军外,其余都是北方人、老八路。他们大多不谙水性,因此在淮海战役结束后就来到安徽无为县沿江集训。队员们首先学会游泳,然后学习撑篙掌舵、划船操舟。 

　　4月6日,先遣渡江大队接到渡江命令。这天晚上,月光映照下的江面波光潋滟,大队300余人分两队渡江,分别由亚冰、慕思荣带队。 

　　晚上9点30分,亚冰队从无为县石板州叶家墩东南侧的鲤鱼套开始渡江,20分钟后,在繁昌县十里场江堤登陆。晚上10点,慕思荣队从无为县江心洲北江村南边州头渡江,25分钟后,在铜陵县北埂附近的金家渡登陆。 

　　第二天清晨,两支队伍分别到达铜陵与繁昌交界的狮子山和南陵县迪龙冲。这里是国民党统治的腹心地带,可谓龙潭虎穴。先遣渡江大队如果滞留江边,不能及时与江南的地下党取得联系,将陷入危险的境地。为尽快找到地下党和游击队,他们最终向南钻进了皖南的深山老林。 

　　第三天,两支队伍在南陵县塌里牧会合。当晚,继续向皖南的大山前进。 

　　4月12日,先遣渡江大队与地下党取得联系,在他们的配合和帮助下,开展敌后侦察工作。18日,遵照军部指示,大队北返至江边,在南繁芜游击总队配合下,策应大军渡江。 

　　三下江南 

　　电影《渡江侦察记》艺术再现了那段惊心动魄的战斗史。影片的拍摄,缘起电影《南征北战》。 

　　1952年,陈毅陪毛泽东观看《南征北战》时,毛泽东对这部影片作了肯定评价,但也指出该片缺乏故事性。之后,陈毅会见《南征北战》编剧沈默君,转述了毛泽东的意见,沈默君牢牢记在心里。 

　　沈默君是华东军区专业作家,听闻第27军先遣渡江大队的英勇事迹后,决定据此写一部电影剧本。于是,他采访了慕思荣,然后三下江南,踏访当年先遣渡江大队活动的地方,采访配合先遣渡江大队的地下党同志,尤其重点采访了当年活跃在皖南江边、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沿江武工队队长毛和贵。 

　　毛和贵向沈默君讲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细节,比如武工队如何搜集和侦知敌人情报、怎样向先遣渡江大队递送情报、如何配合渡江大队破坏敌人设施等,这为沈默君构思剧本提供了珍贵的素材。 

　　很快,沈默君完成了剧本《渡江侦察记》的创作,该剧本获得1954年华东军区文艺创作一等奖。剧本中,沈默君把300余人的先遣渡江大队缩小为100人左右的连,以亚冰和慕思荣为原型创作了李连长,以毛和贵为原型创作了游击队长,但剧本里没有主要的女性人物。 

　　陈毅在审读剧本时提出意见,说:“剧本里怎么一个女的都没有。地球上一半人是女性,我们革命队伍里也有很多女军人、女烈士,女同志参加革命的何止百万,不写女性角色说不过去。”于是,沈默君把剧本中的游击队长换成了女性,并就此重新修改。 

　　在前期采访中,沈默君接触过四位女游击队员,于是把这位女性角色命名为“刘四姐”。 

　　取景繁昌 

　　《渡江侦察记》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导演汤晓丹曾执导《南征北战》。他对影片中的几个主要角色做了分工:孙道临饰演李连长,齐衡饰演吴老贵,孙永平饰演小马,康泰饰演周长喜,中叔皇饰演杨威,李玲君饰演刘四姐,陈述饰演敌情报处长。 

　　1953年夏,《渡江侦察记》剧组乘火车来到芜湖,又由芜湖赶到外景拍摄地繁昌县旧县镇(今新港镇),所有演职人员都住在西街的鹊江旅店。 

　　《渡江侦察记》是一部惊险的战斗故事片,为了给观众带来惊心动魄的视觉体验,汤晓丹不止一次乘坐汽艇,行驶在十里场和金家渡之间的江面上,寻找能造成这种艺术效果的外景。可是,这里和《南征北战》外景不同,平坦绵长的江堤,怎么也找不到凤凰山的巍峨和摩天岭的险峻。 

　　当汽艇再驶至十里场时,汤晓丹远远看见下游江畔突兀而起一座山头。他们近前踏勘,随行的本地人告诉他这里叫板子矶。板子矶与凤凰山、摩天岭有十分相似的地方,汤晓丹欣喜万分,决定将此处作为渡江登陆的外景。 

　　剧组在繁昌拍摄外景时正值梅雨季节,好不容易等到天晴,就抓紧时间拍摄。在拍摄最紧张的时段,大家起早贪黑,三饥两饱,一个馒头、一碗酱菜和一碗白开水就是一顿午餐。从主要演员到群众演员,生活上都一样。名演员孙道临,拍摄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水里跋涉,没搞一点特殊。 

　　影片《渡江侦察记》中很多精彩的画面,至今定格在观众的记忆里,它们大多在繁昌取景拍摄。渡江英雄搭人梯,在崖壁上攀岩过敌人岗哨,拍摄地点是板子矶;李连长等混入民工之中打夯筑堤,获取敌人江防工事情报,拍摄地点是从旧县到芦南的油坊大堤;敌情报处长与李连长等遭遇被追赶的一场戏,拍摄地点在同和祥锅厂往江边的大路上;侦察员小马晚上泅渡过江送情报,吴老贵为掩护他而牺牲的戏,拍摄地点是油坊大堤。 

　　影片中最令人难忘的情节,是李连长和刘四姐的几场戏。刘四姐是江南游击队队长,剧中有两次撑篙跳船的画面。 

　　第一次,刘四姐把李连长等接应到船上,站在岸边用长长的撑篙顺着斜面的船头一撬,船即向前滑去,然后她躬身一跃,如燕子凌空,轻轻落在船头。 李连长由此想到皖南事变突围时,一位姑娘用船掩护他渡江,也是撑篙跳船,没想到那位姑娘就是眼前的刘四姐。这是影片中刘四姐第二次撑篙跳船的画面。这组镜头拍摄于油坊大堤下的一口大水塘。 

　　1949年4月20日,渡江战役打响,李连长即将踏上新的征程,刘四姐来到江边告别,李连长说:“我们会再见面的。”刘四姐说:“我一定会等你。”这组画面拍摄于旧县江边。 

　　影片的拍摄得到华东军区的大力支持,华东军区特意将正在抗美援朝前线的慕思荣、高锦堂调回国。慕思荣是华东二级人民英雄,曾任先遣渡江大队副大队长,高锦堂当年是先遣渡江大队连长。他们重回故地,联想到当时的作战情景,心情特别复杂。影片拍摄期间,他们与演员同在片场,对每一个战斗场景和斗争细节都一丝不苟地指导。 

　　实地探寻 

　　1974年夏,上海电影制片厂重新拍摄《渡江侦察记》,黑白片换成了彩色片。编剧为集体改编,由季冠武、高型、孟森辉执笔,汤化达、汤晓丹执导。除陈述外,其余演员都换了。黑白片中的李连长,在彩色片中有了确切的名字,叫李春林,由王惠饰演;刘四姐被唤作刘队长(游击队),由张金玲饰演;剧中的群众演员由庐剧团成员担纲。 

　　剧组拍摄外景时再次由芜湖来到繁昌,住在县革委会招待所。因为剧情没有大的变化,大多是在原先的地方取景,导演除汤晓丹外,只增加了汤化达,所以拍摄很顺利。影片结尾处,浩浩荡荡的大军行进在向南作战的公路上,这段气势恢弘的画面,是在繁昌至芜湖的一条公路上取景拍摄的。 

　　这次剧组到繁昌拍摄时,旧县这个江南小镇已经改名新港十多年了。新港是我的家乡,《渡江侦察记》第一次拍摄时,我还是个孩童,第二次拍摄时,我已是青年。听说《渡江侦察记》在家乡拍摄,我一直想去看看,增长见识。 

　　一个星期天,我和妻子来到新港。此时,剧组完成了拍摄任务,实景拍摄看不到了,但是美工布置的外景还没有拆除。 

　　我们赶紧到油坊大堤,远远望去,江堤上一座座碉堡、一道道铁丝网,有些森然。可是近前一看,那碉堡是按一比一的比例用三合板和硬纸板做成的。更令人惊讶的是,铁丝网是用黑色的塑料线拉着,线上的铁蒺藜也是用它剪成而缠绕于上。虽然没有看到实景拍摄,但这以假乱真的景象已让我们大开眼界。 

　　编辑/杨洋 

　　(《红岩春秋》2022/08　期刊架位号[8207])